耶誕夢魘

這個日子，原本應該是溫馨且愉悅的佳節，
但對我而言，多年前的這兩天，卻是痛苦且漫長．．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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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人還是不太舒服，
但一早坐上校車後，就忙著複習今日考試科目的範圍。
尤其是之前我因躺在保健室休息無法前去上課的學科，
因四處都借不到筆記，只好依著同學告訴我的範圍自行準備，
當這科的考卷傳到手中，眼前的試題卻都是準備範圍以外的章節，
只好依著自己的想法及猜測去作答。
一考完試從教室出來，
遠處看到那位告訴我考試範圍的同學，正跟一群女生在樹下聊天，
她見我走了過來，
卻聽到她們將音量提高地說：「我看她這次還有誰能幫她，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我就不信她能及格．．．」

直到我走到她的身邊不等我問她，
她便直接回我說：「那考試範圍是妳聽錯了，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而且本來就是妳翹課才會不知道的。」便轉身離開。
我心想，或許真是我聽錯了，
畢竟無法前去上課本來就是自己的錯，我無法將錯怪到他人身上。

中午休息時，
因不太舒服，午餐本來就吃不太下，於是端起便當準備收在袋中，
兩位女同學追逐玩耍間，將我的桌子撞倒，於是便當的菜飯灑落一地，
我清理地上的菜及飯粒，便離開教室到廁所去。
獨自一人在廁所內，
一關起門後，情緒還是忍不住地宣洩開來，
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地一直流下，
直到過一段時間後，心情平靜不少，便擦乾眼淚走出女廁。
我一直告訴自己說，
只要努力撐過下午最後一科考試就好，
只要坐上校車回到家就沒事了，也希望它不要在此之前出現。

而當一考完試，我走向校車，車隊長遠遠就揮手跟我打聲招呼。
只是因為先前的事，

所以我對車隊長有點保持距離，都只敢短短回一句，就冷冷地跑上車。
車隊長是一位對學妹及朋友都很好的學長，
人很幽默又風趣、人緣很好、外表又吸引一票女生對他很愛慕，

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，
只是這樣的人，跟我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。
他會常常跟我打招呼和聊天，
也是因為他常常看過我發病的樣子，也常聽教官說我又被送到保健室去，
所以他對我好，全出於關心和同情。
但那一群女生怎會如此想，尤其其中一個還是我班上的同學，
所以就因她一次偶然間看到車隊長跟我在校車旁說話，
於是我自此就成為她的眼中釘、一個黏著她崇拜的學長的花痴、醜八怪。

而今天，當車隊長問我，「考完了嗎？」
我只敢回，「嗯！」
正準備踏上車，卻被班上一個女同學叫住，
她問我說：「可不可以借我筆記，因為其他能借的都回家了，
　　　　　　只要借我五分鐘就好了，只要影印一下就好。」
我想說校車還有十分才會開，於是就答應她。
她帶我走上距離有點遠的二樓影印室，並叫我在外面等她，
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，等我發覺已過五分鐘時，她已從另一個門跑下樓去。
當我從二樓陽台看到已在樓下的她時，
她邊拿著我的筆記邊說：「我不印了，筆記我先帶回家，明天再還妳。」
而在她身邊的是班上那個喜歡學長的女同學，

冷眼嘲笑般地望著我，隨即轉頭離開。

我瞥見遠處的校車也正發動著，
於是急著想跑下樓，但它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，
腳開始有種無力感，好不容易扶著欄杆走下樓，
因跑不動努力走還是只能望著校車車尾離去，也差點被後方的車子撞到。
心想只好放棄去搭公車，停著休息一會，
在走經過校門時，卻不敢被教官看到，
因為自己知道臉色可能不是很好，

也不敢再麻煩任何人，就頭低低地快步離開校門。

它的存在感愈重，每一步都變的沉重，
走到公車站牌明明步程十分鐘的距離，我走了近半小時，
當快走到站牌時，就看到站牌站著滿滿學校的人，還延伸到旁邊的巷子。
才心想可能要等很久才能搭到車時，
雨開始下了起來，
因為它動作很緩慢的我，拿起背包中的雨傘時，早已被傾盆大雨淋濕大半衣物。
好不容易才到站牌，就被人群推擠擦撞，手中的傘也被打落，
撿起倒在巷子的傘，無力地扶著巷邊的牆才能站起來。

因為時間愈來愈晚，巷子內的店家都關了起來，所以變的很暗。
我想，可能會很晚才能到家，
於是走到巷內騎樓一處有投幣式電話的地方，
先將自己體力稍作恢復，才敢打電話回家說會晚點回家，
因怕自己的聲音會透露出自己的不舒服。

隨著天色愈來愈昏暗，
整個人靠著牆上支撐著，又餓、又累、又冷的自己也無力對抗它的侵襲。
不知等了多久，當它第一次漸漸有離去的感覺時，
我用力走到巷口望著站牌，發現人群變少了，
於是我扶著牆扶著看板一步步走向站牌下的長椅，
坐在長椅上一邊休息等待恢復、一邊等著下一班公車。
因這班公車已是末班車，所以無論如何告訴自己就算是站票也要搭上。
幸好，最後一班還是有幾個空位。
不舒服的自己無力地將頭緊靠著車窗，感受車窗外的冰冷和滂沱大雨震憾。

公車一路搖晃地駛下山，
到山下後的第一站，上來好幾個其他學校的男學生，

他們走到後座便坐了下來，
而坐我隔壁的男學生，卻慢慢地將手朝我腿上移動，
等我發現時，他的手已搭在我大腿上，
接著愈靠愈近，我努力拿起濕傘稍作抵擋，
但由於我人不舒服又沒力氣喊，用盡力氣舉起手，
只能希望前面站著一個女同學及其他乘客能看到我舉手，
好在一個見義勇為的乘客大聲喝斥下，他們就都在下一站下了車。

接著車程過了三、四十分鐘，車上的乘客愈來愈少，
我怕又遇到剛才的狀態，於是自己走到前面一點的雙人位坐下，
但還是覺得很累，顧不得身上仍濕的制服，於是就緊抱著書包靠著窗昏睡。
等稍清醒時，車上乘客只剩我和一對小情侶，
看到他們親暱到不行的舉動，讓我不敢朝他們方向看去。

直到又過了三、四十分鐘才下了站，
雖然很餓，但體力也恢復了不少，而走在我前面的是那對情侶，
順著夜市走去，再加上情侶間的對話，
頓時，我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，而我卻完全沒有過節的氣氛，
雖然夜市裡滿滿的耶誕飾品和傳來一首首聖誕歌曲的旋律，
但此刻的我，只想吃個熱騰騰的食物，還有將身上的衣服換掉，
然後，順利回到家中，安然渡過最後十分鐘的平安夜。

可事情沒自己想的如此，
回到家中，

不敢說出沒坐上校車的真正原因，
也不敢說出在公車上被性騷擾的事，
更不敢說的依舊是它的出現，
只輕輕地被唸了一下：「下次不要那麼晚回家。」

經過這漫長的一天，
想起今日發生的事，

除了身上被撞一大片瘀青的部份，
也由於今天淋了雨的緣故，似乎有點發燒，

等於讓自己身體的狀態變得非常差。
到最後這十分鐘，我還是讓自己成為它再次找上門的狀態，
難以成眠的我，任憑它無情肆虐，也顧不得隔天下午的考試。

想當然在這樣身體差到不行的狀態下到校，
在聖誕節當天早上，當一下校車，便直接先向保健室報到。
一路上四周異樣的眼光不斷，我也顧不得自己一身的狼狽。
我只能流淚，以模糊的視線望著保健室的白色天花板，
任憑它一次又一次地向我襲來，
就這樣發作恢復來回十多次，一直躺到中午，它才順利離去。

當它順利離去後，
我回到教室，才發現抽屜裡前日自己借人的筆記，被弄的很皺，
我用力將筆記攤平，卻管不住眼淚。
最後，依舊只能把痛苦放在心裡，盡力壓抑住自己的心情，考完今天所有的考試。

一回到家中，便走到房間休息，
迴盪腦海的依舊是自己解不開的問題，
我不懂，為何它會找上我，為何它一再地出現折磨我？
我不懂，為何自己會如此被討厭，
是因為它，還是因為我做了什麼該被嘲笑和嫌棄的事？
攤躺在床上，仍想不出為什麼，
又再次躲在棉被裡偷偷地哭泣，讓熟悉的淚水陪我渡過一夜．．．

從那一年那個漫長的耶誕夢魘後，
我不奢望什麼能夠感受到過節的快樂，
我只希望它不會出現，
我只希望平靜安然渡過就好，就算什麼事都沒發生都好。
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，
我想也沒有任何人知道，
其實我對平安夜及聖誕節一直有種恐懼感，
如果這兩天能夠不出門的話，我一定會選擇待在家裡，
因為每當日子到來，潛藏在自己心裡的那個夢魘總會出現，
或許是怕再遇到相同難堪及痛苦的情境吧！所以會有想逃避的想法吧！

會寫上這篇文章，
並不是要指責誰的不是，
也不是要博取任何同情，
更不是想製造任何討論及話題，
僅僅只是因為這十五年來，自己似乎仍忘不掉這事。
關於這件事，
也許因為自己從未對任何人說過，所以得不到釋懷，
也想過或許自己就是個斤斤計較、愛記仇的人，所以那麼多年來仍耿耿於懷吧！
只是單純想說，
或許寫出這件事來，代表自己情緒已得到宣洩，
或許這件事就會永遠被自己所遺忘，
或許下一個平安夜或是聖誕節，我不會再深刻回想起這多年前就該被遺忘的事，
或許我能將這耶誕夢魘深扎的根刺徹底從心裡拔除，而不再選擇逃避、畏懼．．．